广州零食，咸酸，小时候的味道

我总是觉得韩国泡菜有什么值得大吹大擂的，比起广府的咸酸，它算老几？
酸
爽
乖乖乖
亚妈带你去行街

街边又有咸酸卖

食完咸酸买花鞋
咸酸在我们小时候，统称“咸酸嗒帝”，包括一切零食品种。不包括糖粒饼干这些高档东西。那些咸甜霉姜，陈皮丹，三棯干，薄米纸饼，山渣饼。有段时间，去药材铺买人丹和甘草梗切片，也变为零食。50、60年代人人穷困，小学生们更是又馋又穷，在咸酸档买一条酸瓜或者酸萝卜，也有剪开几份来分食的。薄的米纸饼，买一块分几份更是常态。要好的同学，这次我请你，下次你请我，童真的情谊，也种稳开花了。
睇见咸酸
未食都口水流
好
味
小时候住家的楼下，绮婆就开了档咸酸。十几个大口玻璃瓶，分两排腌了多品种的咸酸。最便宜是酸萝卜和芥兰头，一分钱就笃一大块。绮婆寡母婆守仔，一档咸酸养活自己加上智障的儿子，残障的媳妇和两个孙儿。咸酸是正式的下等功夫上等钱，你起早贪黑去经营，就利润丰富过很多行业。后来见识过姨妈，谊妹都是做咸酸赚了钱，甚至够钱起屋。对这美味惹味的咸酸，服到五体投地。
父母从不允许我在楼下档口买零食。他们严格规定不许帮衬咸酸档。于是在替他们买烟时，他们会多给一角钱，在小店里买4颗大椰子糖或8颗小椰子糖。也可以4颗小椰子糖加一包蠔油豆。这样皇恩大赦有零食吃的日子，每周会有一次，孩童的心理也满足了，馋虫也治住了。
所
忆
嫲嫲
我想食咸酸
想不到1960年，我有敞开任性吃咸酸的好运气。那年姨妈寻找抗战时失散的两个女儿，央求妈妈帮她往各部门打报告写申请申诉，于是一到周六晚上，妈妈牵着我从净慧路走到解放中魁巷姨妈家。妈妈先在惠福路交界处的小食店，和我吃上一碗汤圆，说是等一会儿盛情难却，吃他们的咸酸怕胃受不住，要汤圆垫底。原来姨妈是卖咸酸的档主。
魁巷姨妈家决没有绮婆家干净明亮。姨丈是船厂木工，一条污水横流的小巷中，立着一间木板房，约20平方米。是姨丈班齐师兄弟学徒用木板钉成的，里面有三边6层的碌架床。姨妈一家六口人，加上姨丈三个徒弟这木板房住了9个人，屋内一隅还摆了屎塔，天呀！怪不得父亲说请他吃龙肉也不会来。姨妈是个干瘦一口黄牙的妇人，腰身却比孕妇还要粗放。那大襟衫外衣下的斜襟内衣，有三个硕大的口袋用大号扣针扣牢。那是她的银行，塞满各类票证和不少于150元的钞票。她一头发乱糟糟的椰菜花乱发。这么个妇人，原来却是个姊妹群里的富婆。她靠卖咸酸，带小孩日托，加工拆威士（棉纱团），挣来的钱把三个内衣口袋快撑爆了。
门前的地上是一堆堆的歪瓜裂枣级的萝卜，芥兰头，沙葛，辣椒和五颜六色各种街市半捡半买回来的蔬菜。表姐哥弟在双手翻飞地处理着。又削皮又改四正放进大木盆的泥水中飞快洗二道水，就捞到窝篮中凝水晒一晒放盐腌它们。姨丈烧着冒烟的刨柴木片煮醋，姨妈用她鸡爪一样的手熟练地把腌渍过的瓜果蔬码进大玻璃瓶内，待醋和混好糖精温度又合适时，就倒进一个个码好瓜果蔬的大玻璃瓶内。
那巷子里，沟渠味，人杂的五味杂陈，加上煮醋的强烈酸味，让我不知所措。表哥姐弟们忙做事，没人搭讪我，姨丈又不让我向火炉靠近，一迭声叫我喜欢吃什么就去夹什么别客气，我摸不着头脑，围观一下洗瓜菜切菜的，只好回到妈妈身边，看她飞快写申请申诉，听姨妈讲与女儿散失的故事，等妈妈写完几份申请申诉，大家都忙完了，姨丈找来个干净钵头，各样咸酸夹来很多，叫我妈和我快吃。
其实临出门来，父亲严厉责备我和妈妈，千万别吃姨妈家的咸酸，但那诱人的味道飘来入心入肺，姨丈又特意新调好辣酱甜酱，怎不失守呢？我一吃这美味咸酸就停不下来，萝卜黄瓜沙葛芥兰头芥菜……全吃个遍。姨妈取笑我，如果这样帮衬她要付钱，她就猪笼入水了。妈妈笑着说：“阿姐真猪笼入水，我执教鞭企到抽筋一个月才出粮80零元。阿姐一个礼拜就赚到。”姨妈说：“有鬼用咩，我才大你一年，睇个样三分似人七分似鬼，人家以为我老过你阿妈……”的确姨妈的样貌打扮很不堪，那时不认识个“魁”字，有边读边以为个“鬼”字，觉得这巷子里的人，扮鬼化装晚会太神似了。
这是我见过
唯一最真实的
卖咸酸照片
摄于1949年
回
味
姨妈还兼营放小额钱债，那时亲友们缺钱，有急用，都向她借。借她5元钱一个月，要还她6元钱。卖咸酸的利润，加上放数和多种经营，姨妈不但买起4转一响，娶媳妇嫁女儿，更大排筵席。后来一开放私人可买物业时，她就买了两套楼房，可惜她并没有享福运，木板房变楼房后不久，她就驾鹤成仙了。
咸酸在广府风行这么久，不论什么人，特别是苦夏，一旦吃过它，就会上瘾，心思思。它那味道，真美鲜酸爽无以比拟，让人心情愉悦，胃口大开。如今制咸酸已经摆脱那原始制作，但装进精美的瓶瓶罐罐中，也未必靠得住。又说什么醋精工业醋酸，让人未吃先胆怯。儿时的雀跃和满足早就不复存在。商场中，零食堆砌如山，品种如天上繁星，如今的孩子都不长馋虫了，他们被太多选择伺候着，反倒没了那期盼与欢欣。一切想当然，无瘾！
社会总是在进化进步！希望广府的咸酸规范卫生制作，走向世界，打赢那单调浮夸的韩国泡菜。